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返魂記之一

我小學同學陳卻的祖母，是位纏裹小腳的舊時代女性，她每次到家中和外婆聊天時，雖已年高八旬，但仍神采奕奕。那時，外婆才剛滿六旬，但與這位我們口中的姨婆，倒是蠻談得來的。

全村的人，都相當尊敬這位長者，連高傲的軍人，也都喊她一聲「老奶奶」，但也有人背後指著她稱「那個從地獄回來的老太婆」。

對於後者這個稱呼，我相當好奇。有一天下午，我天真地當著她和外婆的面，直接問她，怎會有人對她如此稱呼呢？外婆見狀，即刻用她那雙渾厚有力的手，趕緊捂住我的嘴，直向姨婆頻頻道歉。

誰知她不以為意，叫外婆將手鬆開，和藹可親地說：「宗法〔老師的名字，村裡的人們，老是發音不標準〕啊！你想知道嗎？」她乾咳兩聲，臉卻轉向外婆說：「福氣（外婆的名字）啊！我死而復生，鄉親們表面上像是在尊敬我，但背後卻認為我是個不吉祥的老怪物呢！」

「阿足嬸，不會啦！」外婆安慰她說。

「全村的人，唯有妳和繼宗（吾父）才是真正對我真心的好人，唉！」她感嘆世態炎涼，世風日下，人心不古。

「今天難得宗法這孩子問起，就讓我把埋藏在心裡多年的秘密說出來吧！」

據村民傳說：姨婆當初死時，已經換好壽衣，躺在年輕時陪嫁的棺材（依閩南風俗，新娘出嫁時，嫁妝中有棺材陪嫁，以示死為夫家鬼之意。）裡。是晚，正當舉家披麻帶孝，圍坐於棺材旁守靈，忽一陣陰風吹來，吹熄棺材年的那對白蠟燭，陳卻的哥哥膽小，嚇得直哭。

他爸爸立刻劃起火柴棒，重新將蠟燭點燃。不一會，卻聽到棺材裡的母親輕咳的聲音，大家嚇呆了。陳爸壯著膽子跪在地上，向棺材中的母親叩頭，哭喊道：「阿母！妳放心的去吧，不要嚇壞孫子阿。」

但棺材裡，依然傳來悉悉的聲音，好像要爬出棺材似的，陳家的壯丁們打開手電筒，以為老鼠掉進棺材裡，正準備上前查看時，卻看到老人家從棺材裡驟然坐起來。

這時，大家全都嚇壞了，有的較膽小者，放聲尖叫，爭先恐後奪門而出。此時，正好有一隊軍人夜行軍經過，聞聽屍變，全體趴在道路兩旁，預備捉拿殭屍。等了好久，才聽到屋子裡傳來陣陣罵人的聲音。